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同志,在國小的時候,國中的時候,我聽到爸媽在房間裡討論有餐廳同事看到我說我是同性戀,講到這三個字,他們沉默了。他們只是常常問我是不是同性戀、是不是變態、為什麼不結婚。
後來我跟雅婷結婚的時候,我們雙方的家人都沒有來,包括手足,來的都是同事、朋友,好像我們是孤兒一樣。
我爸媽生長在農村,那是個在山裡的客家庄,有一次我聽說村長問爸爸要不要參加模範爸爸表揚,因為我是社工,又讀到博士。但爸爸婉拒。我當時想,是不是我的同志身分讓他覺得很丟臉,怕如果人家查起我的資歷,他會不知道怎麼面對。
去年他氣切,沒辦法說話,所以我姊拿一片夾板夾很多A4紙讓他寫他要什麼,我爸爸小學畢業,不太認識字,所以他常常手握著筆,盯著板子很久,寫下一堆注音和錯字,但其實他注音也不太會寫,我們常常要猜他到底寫什麼,一直問他,如果猜對,他會眼睛睜大很高興的樣子,有時候實在猜不出來,他就會很無奈地放棄再解釋。有一次在醫院,我帶雅婷去看爸爸,我離開病房,雅婷在病房陪爸爸,後來雅婷告訴我,爸爸問她:「你幸福嗎。」爸爸也有問我這件事,我告訴他雅婷爸媽對我很好,買禮物都會買兩份,我現在都在他們家吃飯。
那一次,我才理解,爸爸不是不愛我,而是他的成長背景和傳統文化,真的讓他跨不過去,在他生命的最後,他最掛心的是女兒嫁過去的家庭會不會善待她,是不是有個好歸宿。那時候,我才真的懂了,並且跟爸爸和解了。